從拉魯濕地的大黃說起

大黃是多種蓼科大黃屬的多年生植物的合稱，也是中藥材的名稱。在中國地區的文獻里，“大黃”指的往往是馬蹄大黃。在中國，大黃主要作藥用，但在歐洲及中東，他們的大黃往往指另外幾個作食用的大黃屬品種，莖紅色，氣清香，味苦而微澀，嚼之粘牙，有砂粒感。秋末莖葉枯萎或次春發芽前采挖。除去細根，刮去外皮，切瓣或段，繩穿成串干燥或直接干燥。中藥大黃具有攻積滯、清濕熱、瀉火、涼血、祛瘀、解毒等功效。

拉魯濕地的荒野、拉薩河灘及那些小溝渠邊生長著許多唐古特大黃。唐古特大黃是蓼科植物，是藥用大黃的正品，但鮮有人采挖，就連濕地里的牛兒們都不屑一顧。

草食動物定然是天生的本草專家，何草香甜何草苦澀甚或有毒，它們都了然于胸。這或是遺傳因子使然，亦或是年長者言傳身教的結果。有一種名叫夾竹桃的植物，被廣泛種植于鐵路兩邊，是因為牛兒天然畏它，這樣使牛群不上鐵軌，避免火車撞傷牛甚或碾壓牛皮因打滑導致火車脫軌的慘禍。夾竹桃葉含強心苷類成分，牛識得它的氣味和毒性，所以遠遠避開。拉魯濕地的唐古特大黃有瀉下通便的藥性，估計也是苦澀之品，牛兒自然不屑。但在牛兒們大便燥結難下時，它們會將唐古特大黃嚼上一通，然后自我調節。我們相信物種的這種自我生存能力。

大黃，習稱“將軍”，酒炙大黃稱為“酒軍”，因大黃主產于四川，所以又稱為“川軍”。大黃絳蕩胃腸之燥、實、痞、滿可謂藥力勇猛，是治陽明腑實證的要藥，如承氣諸方。人們取其勇猛之性，所以稱之“將軍”。大黃氣清香，實乃清爽之輩，能解肝中之郁氣兼利膽退黃，如茵陳蒿湯。別以為大黃只有導瀉之能，小量大黃也有止瀉之功，《芍藥湯》主治濕熱痢疾，但方中偏用大黃，此處用法別有深意。正所謂“腐不去新焉生孚？”，在治療痢疾或瘡瘍等病證時，腐爛的東西不祛除，新的東西就沒法生長出來。此道理也適用于單位和機構的人事管理。庸、腐不去，新人怎生？將軍者，勇猛也，但也粗中有細，豪爽中也有細膩的情感和縝密的思維------大黃當之無愧！

大學者錢鐘書曾引用“人參殺人無過，大黃救人無功”來描述的世態人情，古今中外，屢見不鮮。我也不免為大黃的境遇而感嘆。一味在領導面前阿諛奉承、拍馬屁而誤國誤民誤事者偏偏得到媒介的歌功頌德，就如同用人參給人治病時得到大眾無比金貴的青睞；真正敢說真話、直面事實和后果而敢作敢為者，就如同大黃在治病時所處卑微位置一樣，用時下語言稱呼：“草芥”、“狗屎”。

又想到一句諺語：“良藥苦口利于病，忠言逆耳利于行。”我又猜想，此話是否是對大黃的隱性同情和感慨，以此來勸戒那些只相信補益強壯之屬的“人參信奉者們”。

好在大黃萬千年來一直秉承本性，沿襲將軍風格，只一心戍守邊疆。這不，拉薩河灘、拉魯濕地，它們仍卑微但頑強的生長著------

大黃們是沒有思想的，它們只在陽光下、微風中靜靜的生息。偶爾能聽到采藥人那自由散漫的歌謠：“三月茵陳四月蒿，五月六月當柴燒---”忽然，它們聞到了藏茵陳濃郁的馨香------難道草本中也有知音？